001.

突然被靠著, 果東整個人都僵住。

好一會後，果東才反應過來，他微微側頭看向自己肩膀上的腦袋。

陳然給人的感覺總是強硬的冰冷的, 但是他臉頰上的肉卻是軟軟的, 被他靠著的時候，果東都能感覺出他身上皮膚的柔軟和溫度。

而且陳然的身上香香的，那味道果東無法具體形容是什麽，並不是香水的味道，更像是洗衣液和沐浴露、洗發水混合出來的味道, 很淡，淡到微不可聞, 就算靠得很近, 果東也得用力呼吸才能嗅見一點點。

果東用力地嗅嗅，再嗅嗅。

陳然察覺果東的動作，心跳有瞬間地停滯。

他身體僵硬一瞬, 旋即又放松。

果東總在一些不經意的時候做一些讓人誤會的事，這讓人都懷疑他到底是心大，還是真的缺根筋。

“做什麽？”陳然閉著眼問。

“你香香的。”果東認真地把自己的發現告訴陳然。

陳然自己不知道嗎？

陳然本是想阻止果東，聽果東這麽一說，剛剛才放松下來的身體頓時又是一頓。

不等陳然反應過來，他腦袋上已經又傳來一陣撫摸感。

果東用手摸了摸陳然的腦袋。

陳然頭發長長的, 摸在手裏的時候感覺十分絲滑, 而且比他印象中的要柔軟許多，手感非常好。

摸了一下還不夠，果東又摸了一下。

果東不是不知道人和鬼不同，但他不是人，他之前就沒想過對於人來說另一個人的死意味著什麽。

那意味著結束, 意味著他再也見不到另個人。

哪怕那個人現在就蹲在門口小小聲地罵罵咧咧，抱怨陳然砸了他的車，抱怨陳然居然對他拔刀，抱怨陳然不知好歹，抱怨個沒完沒了，好像要把下半輩子的話都一次性說完。

感覺著果東笨拙地安撫，陳然緊繃的身體再次緩緩放松，他竟有些貪戀。

困意不知何時席卷而來，陳然很快睡了過去。

察覺到陳然的睡著，果東又摸摸了兩下陳然的腦袋後，把手放了下來。

他靜靜地坐著，要讓陳然靠著他睡覺。

陳然眼睛下是一片淡淡的青紫，顯然是自從那副本出來之後就沒有好好睡過覺。

陳然不是個受了傷就會到處嚎嚎到處說的人，他只會找個地方獨自一人安安靜靜地窩著，直到傷口自己好了又或者化膿爛掉。

果東正糾結要不要不算陳然錢，就算陳然不給他錢，這種時候他也會給陳然靠靠肩膀，陳然受傷他給陳然包紮傷口就不收費，陳然懷中的刀就滲出淡淡陰氣。

幾乎是立刻，果東收起臉上的糾結，眼神驀地冰冷，他冷冷地看著那想要趁虛而入的刀。

對方察覺到視線，感覺到空中那幾乎微不可查的殺意，頓了頓，立刻老實。

這一覺陳然睡得格外的踏實，大概是自從那把刀出現在他身邊，他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地消失之後，他睡得最踏實的一覺。

陳然清醒時，是肩膀下傳來一陣顫動時。他本就警醒，這一動他立刻清醒過來。

他大腦有瞬間的混沌，但那只是瞬間。

反應過來，他第一時間就朝著身邊的果東看去，生怕果東也如同他身邊那些人一般突然就消失不見。

轉頭那一瞬之間，他心中甚至有無盡恐懼溢出。

側過頭去，看見果東皺在一起扭曲著的臉，陳然楞了楞。

“你醒了？”果東一張臉都皺成包子，他身體酸得發麻，麻到他實在忍受不了。

“嗯。”陳然揉了把臉，看著果東那僵硬地移動身體的模樣，他唇瓣輕啟，卻未能說出話來。

好半晌後，他看著果東僵硬的一點一點的從地上爬起來，他才好笑地開口，“我睡了多久？”

果東正維持著一只腿豎起一只手按住沙發的姿勢，他想要站起來，但他每動一下，全身就麻得厲害。

“八個小時。”果東全身麻地呲牙咧嘴。

“八……”陳然詫異，他自從刀的事之後就一直淺眠，能熟睡的時間最長也不超過四小時。

他立刻朝著窗外看去，看見窗外漆黑的天空，他才相信。

陳然趕緊伸手去攙扶果東，他本意是好的，但他才一碰到果東，果東就被麻得如同觸電般嗷嗷直叫起來，陳然只得趕緊放開他。

看著果東如同機器人一般一點一點站起來，然後就直挺挺地站著不動，一張臉還都皺成包子，陳然好笑又無奈。

“為什麽不叫醒我？”陳然問，話出口，他猛然想起之前承諾的“劃算生意”的事，他臉上笑容收斂幾分。

為了錢，果東倒是很拼。

“你脖子上的傷怎麽樣了？”陳然轉移註意力，去查看果東身上的傷。

“別過來。”果東拒絕，不許陳然再碰他，他全身都麻了，“我沒事。”

陳然只得繞著他轉了一圈，見果東脖子上的紗布雖然被染紅，但大體並無問題，

他松了口氣。

“我送你去醫院。”陳然說著就要拿刀下樓。

果東緩慢地活動逐漸恢覆過來的手腳，他有些心虛地低下頭，“不用去醫院了。”

陳然挑眉。

“醫生說我的情況已經控制住，接下去只需要按時吃藥。”果東撒謊。

“真的？”陳然懷疑，果東一看就在撒謊。

“真的。”果東篤定，醫院沒有辦法解決他的問題。

陳然依舊有些懷疑，但他並不懷疑果東的話，如果傷口止不住血，就算是果東也不可能命都不要胡來，他覺得果東大概是不想住院提前出院了，所以才心虛。

“藥呢？”陳然伸手。

“……家裏。”

陳然張嘴就要說送果東回去吃藥，果東趕緊趕在他話出口之前打斷，“我來之前就已經吃過了，明天早上再吃就好。”

陳然不再說話。

果東活動身體，同時趁著這機會看向一旁的門口，那邊已經沒有人。

在罵罵咧咧夠了之後，孫吳拍拍屁股要下一句“那就這樣吧”後，就消失不見了。

這次，是徹底不見。

果東收回視線時，陳然已經在沙發前坐下，他正在查看自己的手機。

他手機上有好幾條未讀信息，絕大部分都是組織裏的，其中也有一條蘭昊逸的信息，蘭昊逸問要不要一起吃個飯。

這種信息陳然以前都是直接無視，但這次……

陳然回頭，看向果東就算渾身發麻都抱在懷裏的兔子。

陳然和果東說了這事，已經逐漸恢覆過來的果東拿了自己兜裏的手機查看，他之前就有察覺到手機在震動。

蘭昊逸果然也給他發了信息，不過給他的信息上還加了一條，說是有東西要給他。

“明天吧。”果東看了眼已經徹底暗下來的窗外。

陳然並未反對，他回覆蘭昊逸。

來回幾條短信後，他們把時間定在了明天晚上。

回覆完蘭昊逸的信息，又處理了組織裏的事情，陳然起身去了廚房。

陳然長時間一個人獨居，就算再不願意也必然會掌握做飯這種基本生存技能。

完全恢覆過來的果東跪坐在沙發上，看著陳然紮起頭發圍著圍裙在開放式的廚房當中忙來忙去，眼睛都亮了起來。

陳然雖然是個蟹老板，但卻是個優秀的蟹老板，不光會掙錢還會煮飯。

陳然收益還不錯，雖然只是最簡單的雞蛋面，連根青菜都沒有，果東還是特別開心地吃了兩大碗。

原本還有些擔心的陳然，看著果東那生龍活虎扒飯的樣子，最後懸著的那一點心也放下。

一夜無夢，翌日天才剛亮陳然就留下一張便簽離開，果東從睡夢中醒來時，屋裏已經只剩一份溫熱的粥和一張便簽紙。

又是鬼王又是孫吳的事，之前還出現了倉庫內鐵門被開封印中的附靈物被帶走的事，南部現在忙得不行，而且他們現在又只剩下陳然一個部長，陳然事情自然更多。

陳然忙歸忙，答應果東的事情倒是還記得，果東離開孫吳家才剛回到城堡手機就響了起來，陳然答應他的加班費和“劃算生意”費都打了過來。

看著那多出來的八萬，果東盤腿坐在床上，一張因為失血過多而慘白的臉都糾結成包子。

他原本都狠下心來決定不算陳然這筆錢了，可他現在真的好缺錢。

人類受傷，傷口幾天之內就會結痂，最多一個月就肯定會愈合，至少不會再流血。

也就是說，他最多一個月之內就必須湊齊錢修好人皮，不然肯定會被發現不對。

陳然又非常敏銳，搞不好超過半個月還在流血，他就會察覺。

可他之前的錢都用來還分期付款了，現在身上就剩下陳然這次給的這些錢，這點錢根本不足以修人皮。

如果再把這八萬還回去，那他更加就只剩下加班費的五萬，離七位數的維修費距離一下就拉得更遠。

果東腦袋抵在床上，兩只腳在被子上蹬蹬，都愁成了毛毛蟲。

他正拱著，手就碰見硬物，他擡頭看了眼，他的手碰到放在枕頭下的陳然給的菜刀的手柄。

果東立刻把刀操了起來，他頂著一頭被頂得亂七八糟的頭發，琢磨著要不要直接一刀背把陳然敲傻，這樣他搞不好就會把人受傷一直流血是不正常的這件事忘掉。

“老大……”人皮鬼穿著道袍仙風道骨的從門口進來，一進門，見著果東跪在床上拿著菜刀一臉要砍人的模樣，他嚇得轉身就往門外跑。

“回來！”

都已經跑出門去的人皮鬼只能夾著尾巴往回走，他在門口張望片刻，見果東好像沒想要砍他，這才硬著頭皮進門。

“怎麽樣了？”果東放下刀，他肯定敲不到陳然，因為陳然肯定一下就會發現他。

“止血的辦法我已經找到，但是只能止血，而且……”人皮鬼戰戰兢兢，生怕果東操刀。

“而且什麽？”聽說找到止血辦法，果東並未馬上開心，因

為他面前的這家夥一點都靠不住，對他抱有太大的希望都是一種欺壓。

“因為人皮的特殊性，如果碰到傷口，傷口還是會流血，只是在不碰到的情況下它不會流血……”人皮鬼越說越小聲。

果東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，他就知道這家夥靠不住，不過他高懸著的心也總算放下幾分，只是勉強止血也總好過一直往外滲血。

見果東臉色緩和，人皮鬼松了口氣，臉上露出笑容，“就是這個材料的事——”

人皮鬼話未說完，果東已經又把剛放下的刀揣菜手裏。

人皮鬼笑容僵住，他臉上肌肉狠狠抽動了下，“……材料……不花錢。”

002.

兇走人皮鬼，果東把刀放下，重新在床上躺下。

剛躺好，臉頰上就是一陣軟軟的觸感。

他微微側頭看去，放在枕頭邊的兔子正用爪爪輕輕地摸摸他的臉，要安慰他。

果東把兔子抱起來蹭蹭。

感覺著那柔軟的觸感，果東心情驀的就好了起來。

傍晚時，果東換了新的紗布，抱著兔子，早早的就去了和蘭昊逸約定好的地方。

臨走之前，他把之前人皮鬼被困的那鏡子找出來扔給了紅影，讓他還回去。

雖然東西被帶走又被還回去，肯定也會給南部引來一波麻煩，但總比就這樣丟了好。陳然最近好像一直在查那鏡子。

果東到達小吃街時，正是晚飯前的高峰期時間，小吃街上滿滿的都是人。

果東脖子上纏著紗布，紗布上有血隱隱溢出，他懷裏還抱著一只詭異的兔子，一路走來吸引了不少人的註意。

這讓蘭昊逸他們遠遠的就一眼看見果東。

“這邊。”告近招手。

離開副本收拾過後的告近兩人，看著和副本中的狼狽模樣截然不同。

告近襯衣西裝再加金邊細框眼鏡，看著就像個精英白領。蘭昊逸雖然還是他那一套白色休閑服，但整個人精氣神都好了不少。

蘭昊逸手裏之前那白色拐杖不見蹤影，好像是之前在副本時丟了，果東當時註意力都在巫宿雲和孫吳身上，並未註意到。

現在蘭昊逸換了根黑色的拐杖，黑色本就顯得人深沈，這讓蘭昊逸看著倒比之前更加咄咄逼人。

“陳然呢？”告近問。

“他說他等下過來。”果東拿出手機，他問過陳然了。

告近並不介意，陳然是個部長，之前又出了那種事，忙一點也正常。

“李卓風呢？”果東轉動腦袋。

他話剛問出口，李卓風就一臉疲憊的從不遠處小跑過來，“抱歉，有點事拖了下……”

這次事件牽扯的事情和人實在太多，活著出來的人又寥寥無幾，李卓風這個西部派來的“間諜”，當然沒能逃脫被不斷詢問的命運。

“走吧，位置已經定好。”蘭昊逸轉頭帶路。

李卓風立刻就跟上，走出兩步腳下步伐卻頓住，“這間？”

他們面前的飯店才剛到飯點門外就排起長隊，非常熱鬧。

空氣中隱約有飯香飄出，讓人食指大動，一看就是家口碑不錯的老店。

“怎麽？”蘭昊逸不解。

“之前我們和孫吳才來過……”李卓風有些猶豫。

蘭昊逸和告近對視一眼，兩人眼神都是一沈。

最終是蘭昊逸主動道：“那換家。”

幾人在小吃街上走動，選了有段距離外的另外一家店。

到包廂中坐下，蘭昊逸看了告近一眼，後者趁著陳然沒來，趕緊把一直提在手中的一個長長的袋子遞給了果東。

“這是什麽？”果東一拿到袋子，立刻迫不及待地打開袋子。

袋子挺沈，裏面放著一個長長的盒子，重量都是從盒子裏面傳來。

果東把盒子抽出來一些，伸手就要打開蓋子。

門口突兀地傳來一陣開門聲，陳然推門而入。

“回去了一個人的時候再拆。”本來還準備說兩句的告近趕緊按住果東的手，不讓他開箱。

果東不是沒收過禮物，但這樣神秘的他還從未收過，一時間所有註意力都集中到了那盒子上。

陳然走到果東身旁坐下，他看看那盒子，再看看告近和蘭昊逸，幾乎是瞬間就明白過來，“孫吳的刀。”

“什麽？”果東楞了下。

“裏面是孫吳的刀。”陳然把自己用布包裹著的刀放在身側。

被點破，告近和蘭昊逸臉上都是淡淡的尷尬，他們本來不想讓陳然看見這一幕。

“孫吳的……”果東面上笑容不見，他是記得之前孫吳說過好像要送給他。

“雙刀類型的附靈物非常少見，在市面上非常值錢。”陳然徑直拿了開水給碗筷消毒，就仿佛在說什麽不相幹的人的事。

果東把都已經半開的盒子蓋了回去，他突然覺得這盒子好重，壓得他腿都疼。

“你要是想賣，我可以幫你找人問問。”陳然又道。

孫

吳就是因為知道果東喜歡錢，所以才會送給他。

“誰說我要賣了？”果東抱緊盒子。

他又沒說要賣。

陳然挑挑眉，“這種雙武器一直有價無市，搞不好比蘭昊逸的玉佩還值錢。”

果東臉上的不舍瞬間龜裂，比蘭昊逸的玉佩還值錢，那不就是說都夠他修人皮了？

果東看看盒子又看看陳然，一張臉都糾結得扭成一團。

如果不能盡快修好人皮，陳然肯定會發現他的不對，可賣掉孫吳的刀……

“你可以慢慢想。”陳然燙完自己的碗筷，順道幫果東的也燙了。

他平時不喜歡和人來往，更加少和人出來吃飯，這些還是孫吳教的。

他有時懶得搭理周圍的人，索性窩在一邊閉目養神，等菜上來他睜開眼時，孫吳就已經把一切都弄好。

看著陳然的動作，看著陳然臉上那一副淡然的神情，聽著兩人的對話，李卓風三人臉色都有些不好。

他們都有些懷疑陳然到底有沒有心。

孫吳和陳然關系算不上多好，但到底也不是陌生人，孫吳才剛出事，陳然就……

只是心中難過，三人也到底沒說什麽，這不是他們能說什麽的事。

而且傷心難過這種事，也未必每個人都會掛在臉上。

菜很快上上來，味道比起之前那家確實要差些，但也還算可口，一群人悶不吭聲的吃著飯。

一頓飯吃完，蘭昊逸才再次開口，他和告近不是南部的人，過兩天就要回去了。

李卓風亦是如此，但他沒準備這麽快回去，現在的他和西部著實不知道到底是誰在為難誰。

他本來就是因為巧合，所以才跟著陳然果東接連經歷了那活鬼的副本、狗鏈的雙副本以及這個鬼王的副本，但西部的人似乎覺得能從他身上挖掘出些什麽別人所不知道的事，所以一直沒完沒了地詢問，甚至都威脅上了。

對這，蘭昊逸只能同情，北部情況和西部差不多，他的情況本來和李卓風也該差不多，但他背後有個蘭家。

告近是他身邊的人，當然也沒人敢為難告近，至少沒人敢明著為難。

陳然更不用說，雖然接連出了這麽多事，可敢為難到陳然頭上的沒幾個。

離開包廂，來到外面。

聽眾人道別完，陳然幽幽開了口，“之前丟掉的那鏡子回來了，被扔在了地下倉庫。”

蘭昊逸幾人紛紛看過去，南部地下倉庫招竊的事情組織裏的人都已經知道，這事在組織裏鬧得相當大。

畢竟能夠憑借一人之力就打開倉庫的厲鬼，他們還從未遇見過，這還是組織成立幾百年以來第一次。

這已經不是南部的事，更是整個組織的事，在這種唇亡齒寒的事情上一群人倒是格外的統一。

李卓風三人各有所思，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疑惑，陳然跟他們說這個做什麽？

三人對視一眼，心中都有不好的預感。

“我要進去。”陳然道。

不好的預感應驗，三人倒沒太驚訝，他們還在驚訝時他們心底深處就早就已經猜到。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那鏡子是被紅影帶走的，他寧願受創也要帶走那鏡子肯定有什麽必須如此的目的。鏡子還回來之後我們檢查過，並無任何損壞痕跡，這就說明他的目標並不是鏡子本身，而是鏡子裏面的東西。”

果東努力繃著的臉上眼角抽動了下，他讓紅影把鏡子還回去是希望陳然不要再查，而不是希望他進去。

但不得不說，陳然確實敏銳，敏銳過了頭。

“那鏡子裏的副本……”李卓風驚訝。

“那只是個普通的B級副本。”陳然道。

聽到“普通”再加上“B級”兩個詞，李卓風一張臉瞬間漆黑，狗鏈的副本進去之前也說是個普通B級副本，結果他們差點全軍覆沒。

蘭昊逸和告近臉色也不太好，兩人嘴唇翕動想要勸說阻止，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。

陳然從來都是個認準了方向，就會咬牙走到最後的固執家夥，孫吳尚且勸不住，更何況他們。

頓了頓，三人立刻看向果東，現在能勸得住陳然的大概就只有果東。

“我也去！”果東高高舉手，他都快把手舉到天上，他缺錢，缺好多好多錢！

李卓風三人忍不住扶額，果東到底知不知道現在什麽狀況？

“如果真像陳然說的，這副本和那紅影有關，那這事恐怕就沒那麽簡單，副本危險度可能極高。”蘭昊逸道。

果東抱緊自己的兔子，努力不讓自己暴露心虛。

那鏡子裏的副本不簡單他早就已經知道，人皮鬼雖然是個廢物寵物，但到底跟在他身邊已經許久，不可能被個普通的副本困住。

也正是因此，所以他必須去。

而且孫吳都說了，以後陳然歸他管了。

“我要去。”果東固執。

果東看向陳然。

陳然微微蹙眉，似乎有些猶豫。

“你如果不帶我去，萬一你出不來了，以後別人帶我進副本的時候不救我怎麽辦？”果東拽著兔子腿，故意裝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。

一旦進入副本，此後便會一直進入副本，直到死亡。

雖說剛出來副本時身上會留下上一個副本中厲鬼身上的氣息，這讓他們可以茍且到一段時間的安寧，可這並不是長久的。

進一次副本最多也就換來一個月的安寧，這次他們出來後，他在醫院就呆了好幾天，這幾天再一耽誤，半個月也就這麽過去了。

他這次要是不跟著一起進去，等陳然從鏡子裏再出來，他的時間就又已經到了。

果東這話有理有據，再加上他臉上那可憐兮兮的表情，陳然到了嘴邊的拒絕咽了回去。

陳然擡手，手中刀背敲在果東腦袋上，“好好說話，別總學些亂七八糟的東西。”

被敲，果東一改之前的委屈立刻炸毛，要咬人。

003.

“你準備什麽時候進去？”蘭昊逸沈思片刻後問。

告近看了蘭昊逸一眼，猜到蘭昊逸的打算。

果東說的情況不只是果東自己，他們也一樣。

巫宿雲留在他們身上的印記恐怕支撐不了一個月，再過一段時間他們也得再進副本。既然如此，還不如索性大家一起去，他們至少也已經合作過幾次，多少有些默契。

“我也去。”李卓風苦笑著舉手，他對“普通B級”副本深惡痛絕，可既然蘭昊逸他們都去了，他也不可能掉隊。

他也著實不想那麽早回去西部。

“南部還有些事，具體時間安排在一個星期後。”陳然道。

“我回去一趟再過來，時間正好。”蘭昊逸點點頭。

告近不用說，他自然是要跟著蘭昊逸的。

李卓風依舊是那副愁眉苦臉的表情，如果這副本真的是個普通B級副本，他倒是希望能早點進去，至少可以躲避外面那些人。

“在那之前。”陳然看向果東的脖子，“如果你的傷沒有好轉，我不會帶你進去。”

果東雖然說過他傷口的血已經止住，但紗布上依舊一片殷紅，看著紮眼。

“好。”果東摸摸脖子。

如果人皮鬼一個星期之內不能把血止住，那他就把人皮鬼剁了。

這事定下，蘭昊逸立刻就再提離開的事，“那我們先回去了，具體的副本資料你發給我們就好，有事到時候再聯絡。”

“不急。”陳然看了眼果東懷裏的兔子，“附近的商場晚上有煙火會，一起去逛逛。”

都已經轉身往另一邊走去的蘭昊逸腳崴了下，他拄著拐杖一臉錯愕地回頭看向陳然，那眼神就好像在懷疑陳然是不是被什麽鬼給附身了。

陳然居然邀請他們去看煙花？他沒聽錯吧？

蘭昊逸看向告近和李卓風，告近正在掏耳朵，顯然是懷疑自己聽錯了。

李卓風則一臉茫然，他直接把陳然剛剛的話當作錯覺過濾掉了。

“煙花？”果東興致勃勃。

“我開車。”陳然道。

說著，陳然帶路向著南部辦公樓旁的停車場而去。

幾分鐘後一群人坐在車裏，一臉茫然的被載著去了附近鬧市區。

小吃街所在的位置不算偏僻，但也並不是市中心，真正的市中心有一片很大的廣場。

廣場中間是一個石雕噴泉，旁邊則是幾百米的綠化休閑地帶。

這一片中心地帶的四周則是各種商層街道，商店裏商品琳瑯滿目，行人游客接踵而至，熱鬧無比。

特別是入夜後，廣場中人一多，那熱鬧的氣氛就更加濃郁。

就如同陳然所說，這裏夜裏確實有一場煙花會，工作人員早早的就已經在準備，忙得熱火朝天，廣場中聞訊而來的游客也比平時游客更多，氣氛濃烈。

陳然停好車帶著眾人一路來到廣場中心，聽著周圍震耳欲聾的歌聲，蘭昊逸三人才總算如夢初醒，他們紛紛同情地看著陳然。

陳然不是沒有心，他是被刺激壞了腦子了。

蘭昊逸三人正思考著把陳然按住強行送他去醫院的可實施性，陳然就趁著果東抱著兔子開心的去前面看熱鬧的功夫，開了口，“等下想辦法把果東那兔子弄過來。”

聽著陳然這話，霓虹燈下的蘭昊逸三人總算回神，一顆高高懸起的心也老老實實地放回了肚子裏。

看來陳然還沒瘋。

見三人神色詭異，陳然挑眉，“嘖，我總不能直接動手搶。”

三人對視一眼，臉都扭曲，您大佬平時哪次不是直接動手搶？

不過說起這事，幾人臉色都變得奇怪起來，之前因為鬼王因為孫吳的事他們都沒顧上這個，但現在眾人註意力都不由集中到果東的兔子上。

他們是沒看見這兔子直接揍人的場景，但那鬼王飛出去卻是他們親眼所見。

那之後眾人也想過很多可能，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兔子被什麽東西附體了，但除此之外也還有一個可能，那就是果東這個主人有問題

……

果東一直抱著這娃娃幾乎不松手，這一點本來就奇怪。

不過這事幾人都默契的沒對任何人說過，所以目前為止除了他們幾個並無任何人知道。

“陳然，陳然……”果東叫喊的聲音從一旁傳來，一邊喊他還一邊興奮地沖著陳然招手，要讓陳然過去。

四人回頭看去，果東正站在一個賣捏糖人的小攤前。

這場煙花大會還是個什麽祭典，除了放煙花，廣場裏同時還布置了一批店鋪攤販，旁邊貼的告示上還有寫累計購物到了多少還能抽獎。

陳然走上前去。

果東面前的攤子上，手巧的店老板捏出了一排手指長短的小人，個個都惟妙惟肖。

“我們買兩個好不好？”果東興奮壞了，他臉頰微微泛紅，黑白分明的眸中更是暈出淡淡的水汽，“我小時候也吃過，可好吃了，那時候到處都在打仗，死了好多好多人，我在很多死人的地方看見有這樣的小車，上面就有好多……”

果東興奮地說著，手舞足蹈的，陳然聽得微楞。

就像個沒見過熱鬧的小孩，果東話沒說完註意力就被拉走。

他跟店老板溝通，聽說可以指定動作，他立刻學著陳然做了個拔刀的動作給老板看。

陳然這樣的時候可帥了，什麽他都可以一下砍碎！

看著霓虹燈下果東那興奮的模樣，陳然楞了楞，有那麽瞬間他都忘了自己的目的。

老板的速度非常快，沒多久兩個惟妙惟肖的小人就捏了出來，一個抱著兔子胖嘟嘟的娃娃，一個拔刀長發飛揚的娃娃。

拿到兩個娃娃，果東興奮壞了。

他看來看去兩個娃娃都喜歡得緊，好久之後他才終於下定決心，他把自己的娃娃遞給了陳然，他要留下陳然的。

他更喜歡陳然的娃娃。

拿著長得和果東一模一樣的胖娃娃，陳然腦袋有瞬間的空白，他楞楞地付了錢，然後看著果東寶貝得不得了的把長得像他的娃娃看來看去。

然後張嘴，一口咬掉腦袋。

糖果冷掉之後是脆的，果東哢嚓哢嚓的把陳然娃娃的腦袋咬得稀碎，然後連同娃娃上飛揚的長發一起吃掉。

陳然空白的大腦瞬間清醒，他看看果東手裏缺了腦袋的糖人，再看看吃到糖果心滿意足地舔著嘴角的果東。

陳然揉捏鼻梁。

“你不吃嗎？”果東回頭，發現陳然還拿著娃娃沒有吃，眼中都是疑惑。

陳然嘴唇翕動，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果東的問題，一旁的李卓風就臉色覆雜地插嘴，“好吃嗎？”

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當著正主的面把腦袋一口咬掉，還吃得這麽香的。

果東點點頭，“好吃。”

各種霓虹燈和廣告牌的燈光照射下，果東眼睛亮堂無比，“甜甜的，但是沒有陳然好吃。”

一旁可憐兮兮自己掏兜買糖人的李卓風三人都是一楞，看著果東兩人的眼神瞬間不對。

四周都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說話聲，果東並未察覺不對，他又一口咬在糖人上，然後特別認真地告訴李卓風，“陳然身上聞著比較香。”

李卓風看看一臉認真的果東，再看看自己手裏按照自己模樣捏出來的糖人，突然就覺得不香了。

果東一看就很少來這種大賣場，註意力很快被轉移，他手裏的糖人才剛剛吃完，註意力就被一旁的雜貨小飾品店吸引。

這種店在廣場中最多，幾乎到處都是。

這種店也最耐逛，小小一個攤位上就有無數種奇奇怪怪的東西，果東埋頭搜尋半天，在裏面找到個和他的兔子很搭的黑白色粗布格子蝴蝶結。

果東把蝴蝶結比劃在兔子的脖子上，然後興致勃勃地舉起把兔子給幾人看，“好看嗎？”

幾個大男人被問得一楞，臉上都是訕訕。

旁邊有人走過，不由側目。

金邊細框眼鏡的告近，拄著拐杖卻難掩貴氣的蘭昊逸，拿著個小糖人不舍得吃的李卓風，再加上抱著被布包裹著長刀長發齊腰的陳然，四人在街上要多紮眼有多紮眼。

面對這，面對被兔子吸引過來的目光，幾人臉上不由有些發燙，也就只有果東才能若無其事地抱著個兔子若無其事地招搖過市。

陳然伸出手去拿兔子，“我幫你拿著。”

果東把蝴蝶結遞了過去，抱著兔子再去找其它，看能不能再淘到些有意思的。

陳然看著掌心裏放著的蝴蝶結，楞了楞。

逛完飾品小店，給兔子一口氣買了兩條可以掛在脖子上的蝴蝶領結，果東才總算舍得從飾品的攤位離開，這讓備受矚目的蘭昊逸幾人都不由松了口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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